學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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結界中, 桑繪似是若有所感地回頭。
傅緒州微微側臉，冷淡地瞥了眼身後，輕聲道。
“桑善來了。”
“桑善？”桑繪一怔, 隨即蹙起眉頭，“她怎麽會來這……”
是桑霽嗎？
不, 桑霽不會讓桑善來的，如果要派桑善跟著, 那便不會在那日讓她見到桑善。
“你能感覺到她嗎？”桑繪側眸。
傅緒州頷首：“她替換了淵地予我的虛劍骨。”
於是, 桑善在悄無聲息之間沾染上了淵地的氣息。
桑繪蹙眉，若有所思。
正當她還想說什麽，前面走著的無名洲居民忽地情緒激動起來，用力揮動著手，桑繪順著他的視線看去, 塵土飛揚的盡頭，是那張熟悉的久違的容顏。
林丹卿張了張唇, 似是想要說什麽, 淚珠卻先一步落下，喉頭一陣艱澀，半晌，她勾起唇。
“丹卿, 好久不見。”
桑繪笑意晏晏，分別多年，她的面容依舊，笑靨依舊，似是她們從未分別。
“繪繪！”身材高挑, 面容清冷，從不輕易將情緒顯露的神醫, 頭一次在人前露出自己的弱點，她肩頭一顫一顫的，抓著桑繪衣袖的手指用力到指蓋發白，“我差點以為，以為你真的……繪繪，對不起，對不起……”
再多的書信都比不過這一刻的相見，所有的情緒在這一瞬間宣洩，這麽多年，她無時無刻不在多想，若是繪繪真的出事了，那該怎麽辦？
她只能不斷游歷四方，彌補老師罪責的同時，以忙碌麻木自己。
桑繪回抱著林丹卿，語氣溫柔地安撫著：“沒關系，丹卿，你已經做得很好了，沒關系的。”
她想救老師，幫桑繪，想探查當年的真相，她想將一切都做到盡善盡美，可這世間哪那麽多盡善盡美，她已經做得很好了。
桑繪就靜靜抱著她，等待著林丹卿慢慢平覆下自己的情緒，無名洲的居民也是第一次見到林丹卿這樣，一時之間，驚愕的同時竟不敢去打擾這兩人。
許久，林丹卿才停止了抽泣。
她直起身，臉上淚痕雖在，可情緒卻明顯平和了下來，她擡手緩緩拭過眼角，眸光柔和，接著她隨意瞥了眼桑繪身側的傅緒州，略微蹙眉，卻沒多說什麽，她平靜轉眸對居民道。
“這兩位是我的朋友，稍後我會帶他們去見洲主。”
無名洲居民會意，眸光略有猶豫。
每個進入結界的人，都要先去見洲主，可……若是林醫仙擔保的，遲些也是無妨的吧？
他遲疑了片刻，最終還是出於對林丹卿的信任，咬牙點了頭。
桑繪側身，傅緒州適時將儲物袋遞給她，桑繪收下，轉身交給了林丹卿。
“你在信上提交的藥材，我都備好了。”
林丹卿接過，將它別到腰間，含笑：“多謝。”
天際倏然響起鳴雷，林丹卿擡眸看了眼暗沈的天空，微微皺眉，低頭對上桑繪的目光，她似有什麽顧慮，話裏若有所指。
“時間不早了，我先帶你回去，晚些我們再敘。”
桑繪會意，頷首。
·
雷聲陣陣，一道煞白的閃電照亮了窗外，桑繪站在門檻處，視線在瞬息明了的天際眺望，半晌，身側傳來腳步聲。
“繪繪。”林丹卿偏頭示意，“我們進去說吧。”
桑繪點頭，轉身進屋，林丹卿順手將木門關好，接著走進屋內目光游離在傅緒州面上片刻。
桑繪似是並未察覺，坐在身替林丹卿倒了杯茶水，林丹卿頷首接過。
“神器的消息應該不假，最近外面來了許多人，言語之間吞吞吐吐，應是為了神器而來。”她話語一頓，轉眸看向傅緒州，“淵地的消息呢？”
傅緒州斂眸，安靜替桑繪撥開幹果殼，桑繪動作自然接過，林丹卿見狀，嘴唇翕動，還未等她再次說話，傅緒州便開口。
“無名洲有座神墓，裏面封印著神器追憶。”
林丹卿挑眉，語氣意味不明：“淵地的消息果然靈通。”
傅緒州卻是擡起眸子，與桑繪對視，眼尾自然而然流出溫柔的笑意：“嗯。”
林丹卿：……
她扭頭看向桑繪，眉頭皺起：“你真的打算替桑霽去找神器嗎？”
“不是為他。”桑繪搖搖頭，目光澄澈，“是為了我自己。”
她的記憶始於系統，在這之前的記憶都是被封存的，所有的一切，不過都是系統和143告訴她的。
追憶可探尋萬物，她尋追憶，不過是為了追憶自己不曾知曉的往事。
她們將她當作局中人，她自不可能乖乖聽話，任由她們視她糊塗鬼隨意擺弄。
“好，我幫你。”林丹卿沒有絲毫遲疑，點頭應下，“神墓的地點有線索嗎？”
“淵地尚未得到消息。”
林丹卿稍作沈思：“我會讓無名洲的居民平日裏留意的。”
桑繪頷首。
“對了，最近無名洲一直在流傳一種怪病，你若是無事，盡量減少外出。”
“怪病？”
“嗯。”林丹卿點頭，沒有保留，“有人推測是外面的人帶來的疾病，但我用源力觀測了一番，發現她們身體所有的異樣都只浮於表面，內部其實並未受到絲毫損傷，我探尋許久，也只研制出些丹藥，緩和些許。”
桑繪將手放在下巴，沈吟片刻，擡眸：“你明日還會出診嗎？”
林丹卿笑頷首：“自然是會的。”
“我明日與你同去。”
“可……”
林丹卿將眼神移向傅緒州，目光中隱有不讚，她微微揚顎，示意傅緒州，傅緒州卻是一個斂眸，躲開她的視線，替桑繪往快空了的杯子添了些許茶水。
“不會有事的。”桑繪眉眼彎起，搭上林丹卿的手，林丹卿張了張嘴，半晌化作一聲嘆息。
無聲的應允。
林丹卿從不會真的拒絕她。
雨聲漸漸小了，桌上的燭火搖搖晃晃，緊閉的門外，忽地響起女童稚嫩的呼喚聲。
“老師，老師，外面有外鄉人來了，說是要見桑繪。”
桑繪眉梢微揚，林丹卿謹慎地擡起眸子，對上桑繪的視線，抿了抿唇道：“我在無名洲收的學生，親人都已去了，應該不會有問題的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桑繪側眸與傅緒州眸光相對，“應該是桑善，我出去見她。”
“桑善？”林丹卿眉頭皺得更深，眉宇甚至隱隱帶有擔憂，“桑善這幾年在修仙界風頭不小，傳聞她脾性古怪，手段狠厲，與當年在撫桑山的性子全然不同，繪繪……小心為上。”
桑繪笑：“好。”
待桑繪走後，林丹卿也跟著起身，她瞥了眼安然不動的傅緒州，冷然道。
“你不走嗎？”
傅緒州含笑：“下雨路滑，等會兒得去接她。”
林丹卿睨著他：“你倒是執著。”
“多謝誇獎。”
林丹卿輕笑一聲，垂下眼皮：“你放任她到處跑，倒是一點也不怕啊。”
“我不怕，你也不該怕的。”
林丹卿蹙眉：“什麽意思？”
傅緒州灰黑色的眸子深邃，語調平緩：“我信她，你也信她，所以我們從來都知道她會回來，也知道她不會有事。”
林丹卿望著他，久久，最終還是輕“哼”一聲，走到敞開的門口，墨色的瞳孔定在被細雨拍打的泥瓦，目光悠長，嗓音似是被這細雨敲得綿軟沙啞起來。
“你自是不怕，大不了隨她同去。”
身後的人不說話了。
林丹卿回眸：“你寸步不離地跟著她，打的不就是這個主意嗎？”
“傅緒州，你最好別將繪繪扯進淵地與修仙界的亂事。”
“不會。”傅緒州顫動的睫羽下，眸子溢滿了笑意，他輕聲，一字一句道。
“她該坐明臺，她該歲無憂。”
而不是與這煩亂的俗塵牽扯不休。
林丹卿聞言，揚了揚下巴，勾起唇角，目光順著桑繪離去的方向看去，半晌，她垂眸笑了下，道。
“自然，繪繪值得最好的。”
傅緒州擡起眼簾。
目光匯聚，兩人的想法竟是不謀而合。
另一端，桑繪撐著傘，跟著女童走到大門口，女童站在門口，左顧右盼，臉上滿是疑惑。
“奇怪，剛還在這裏的啊……”
一滴雨隨著傘沿滴落，桑繪若有所感，漆黑的睫羽微微顫動，她摸了摸女童的頭，女童轉身，焦急道。
“她剛才真的在這的！”
桑繪笑著彎下腰：“我知道，你先回去吧，告訴我屋裏的那個長得很好看的哥哥，今晚不用等我了。”
女童似是明白了什麽，握著紙傘的手稍稍用力，頭重重點了下去，接著飛快地跑走了。
“繪繪！”
桑繪踉蹌了幾步，手上的紙傘差點沒握住摔落地面，她眸光一閃，落在肩頭那雙白皙的手臂，桑繪垂下眼簾，語氣溫和。
“善善不是在無荒嗎？怎麽來這了？”
桑善摟著桑繪的脖子，輕巧地轉了個身，轉到桑繪面前，與其對視，清澈的眸中滿是惱怒，她低聲抱怨道。
“繪繪好壞，這麽久不見，第一句就是問這種事，難道不該問我有沒有想你嗎？”
桑繪輕笑，眉宇柔和。
“那善善有想我嗎？”
“想了哦。”桑善頓了頓，故作神秘道，“不止是我。”
桑繪唇邊笑意不改，眸光卻不動聲色擡起，望向那無邊濃郁雨幕間，那道月白色的清雋身影。
桑蘊停下腳步，朦朦細雨中，他彎起眉眼，笑得溫和謙遜，一如從前。
“繪繪，好久不見。”
“你們是背著桑霽來的。”
桑繪瞬間了然。
桑蘊倒也不否認：“自然，他行事越發乖張，似要將撫桑全然不顧，我自不能眼睜睜看著撫桑淪亡。”
桑繪從容一笑：“是嗎？那你來尋我是為什麽？”
桑蘊臉上笑意不變：“你離開撫桑三十載，無人知曉下落，除了桑霽，我想不到第二個緣由，我修為不如他，只能來問問你了。”
“若我說我什麽都不知道呢？”
脖頸處一陣刺痛，桑繪側眸，對上桑善那雙無辜的眸子，她撒嬌道。
“繪繪，對不起啦。”
桑繪沒有意外，她平靜地轉過眸子：“但你的確找錯了對象，關於桑霽，除了他一直在尋神器，我什麽都不知道。”
桑蘊依舊不信，他無奈嘆息，搖了搖頭，失笑道：“繪繪，你該乖些。”
“乖？”桑繪倏然笑出了聲，她蹙起眉頭，似是疑惑，嗓音清柔，“蘊哥哥，從小到大有很多人讓我學乖一點，如今我就站在你面前，你竟還不知她們的下場嗎？”
細雨拍打著樹葉，蟬鳴忽地停歇。
桑蘊心中頓時升起一陣怪異的感覺，他望著桑繪，霎時眉頭一皺，瞳孔緊縮，立即放聲對桑善道：“善善！離開！”
桑善還沒反應過來，她聞聲只是一楞，隨即悶哼一聲，不敢置信地低頭看向腹部，桑繪反手握著十方，回眸朝她微微一笑，繼而毫不客氣地抽出，血色隨著墜落的雨滴融入地面的水坑，濺起微弱的漣漪。
“善善。”
雷聲轟鳴，煞白的閃電照亮桑繪的面容，她眼尾輕揚，笑靨一如既往乖巧，語氣更是溫和無辜，對上桑善難以置信的眼神，她也只是嘆惋了聲，柔和道。
“你嚇到我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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傅緒州微微側臉，冷淡地瞥了眼身後，輕聲道。
“桑善來了。”
“桑善？”桑繪一怔, 隨即蹙起眉頭，“她怎麽會來這……”
是桑霽嗎？
不, 桑霽不會讓桑善來的，如果要派桑善跟著, 那便不會在那日讓她見到桑善。
“你能感覺到她嗎？”桑繪側眸。
傅緒州頷首：“她替換了淵地予我的虛劍骨。”
於是, 桑善在悄無聲息之間沾染上了淵地的氣息。
桑繪蹙眉，若有所思。
正當她還想說什麽，前面走著的無名洲居民忽地情緒激動起來，用力揮動著手，桑繪順著他的視線看去, 塵土飛揚的盡頭，是那張熟悉的久違的容顏。
林丹卿張了張唇, 似是想要說什麽, 淚珠卻先一步落下，喉頭一陣艱澀，半晌，她勾起唇。
“丹卿, 好久不見。”
桑繪笑意晏晏，分別多年，她的面容依舊，笑靨依舊，似是她們從未分別。
“繪繪！”身材高挑, 面容清冷，從不輕易將情緒顯露的神醫, 頭一次在人前露出自己的弱點，她肩頭一顫一顫的，抓著桑繪衣袖的手指用力到指蓋發白，“我差點以為，以為你真的……繪繪，對不起，對不起……”
再多的書信都比不過這一刻的相見，所有的情緒在這一瞬間宣洩，這麽多年，她無時無刻不在多想，若是繪繪真的出事了，那該怎麽辦？
她只能不斷游歷四方，彌補老師罪責的同時，以忙碌麻木自己。
桑繪回抱著林丹卿，語氣溫柔地安撫著：“沒關系，丹卿，你已經做得很好了，沒關系的。”
她想救老師，幫桑繪，想探查當年的真相，她想將一切都做到盡善盡美，可這世間哪那麽多盡善盡美，她已經做得很好了。
桑繪就靜靜抱著她，等待著林丹卿慢慢平覆下自己的情緒，無名洲的居民也是第一次見到林丹卿這樣，一時之間，驚愕的同時竟不敢去打擾這兩人。
許久，林丹卿才停止了抽泣。
她直起身，臉上淚痕雖在，可情緒卻明顯平和了下來，她擡手緩緩拭過眼角，眸光柔和，接著她隨意瞥了眼桑繪身側的傅緒州，略微蹙眉，卻沒多說什麽，她平靜轉眸對居民道。
“這兩位是我的朋友，稍後我會帶他們去見洲主。”
無名洲居民會意，眸光略有猶豫。
每個進入結界的人，都要先去見洲主，可……若是林醫仙擔保的，遲些也是無妨的吧？
他遲疑了片刻，最終還是出於對林丹卿的信任，咬牙點了頭。
桑繪側身，傅緒州適時將儲物袋遞給她，桑繪收下，轉身交給了林丹卿。
“你在信上提交的藥材，我都備好了。”
林丹卿接過，將它別到腰間，含笑：“多謝。”
天際倏然響起鳴雷，林丹卿擡眸看了眼暗沈的天空，微微皺眉，低頭對上桑繪的目光，她似有什麽顧慮，話裏若有所指。
“時間不早了，我先帶你回去，晚些我們再敘。”
桑繪會意，頷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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雷聲陣陣，一道煞白的閃電照亮了窗外，桑繪站在門檻處，視線在瞬息明了的天際眺望，半晌，身側傳來腳步聲。
“繪繪。”林丹卿偏頭示意，“我們進去說吧。”
桑繪點頭，轉身進屋，林丹卿順手將木門關好，接著走進屋內目光游離在傅緒州面上片刻。
桑繪似是並未察覺，坐在身替林丹卿倒了杯茶水，林丹卿頷首接過。
“神器的消息應該不假，最近外面來了許多人，言語之間吞吞吐吐，應是為了神器而來。”她話語一頓，轉眸看向傅緒州，“淵地的消息呢？”
傅緒州斂眸，安靜替桑繪撥開幹果殼，桑繪動作自然接過，林丹卿見狀，嘴唇翕動，還未等她再次說話，傅緒州便開口。
“無名洲有座神墓，裏面封印著神器追憶。”
林丹卿挑眉，語氣意味不明：“淵地的消息果然靈通。”
傅緒州卻是擡起眸子，與桑繪對視，眼尾自然而然流出溫柔的笑意：“嗯。”
林丹卿：……
她扭頭看向桑繪，眉頭皺起：“你真的打算替桑霽去找神器嗎？”
“不是為他。”桑繪搖搖頭，目光澄澈，“是為了我自己。”
她的記憶始於系統，在這之前的記憶都是被封存的，所有的一切，不過都是系統和143告訴她的。
追憶可探尋萬物，她尋追憶，不過是為了追憶自己不曾知曉的往事。
她們將她當作局中人，她自不可能乖乖聽話，任由她們視她糊塗鬼隨意擺弄。
“好，我幫你。”林丹卿沒有絲毫遲疑，點頭應下，“神墓的地點有線索嗎？”
“淵地尚未得到消息。”
林丹卿稍作沈思：“我會讓無名洲的居民平日裏留意的。”
桑繪頷首。
“對了，最近無名洲一直在流傳一種怪病，你若是無事，盡量減少外出。”
“怪病？”
“嗯。”林丹卿點頭，沒有保留，“有人推測是外面的人帶來的疾病，但我用源力觀測了一番，發現她們身體所有的異樣都只浮於表面，內部其實並未受到絲毫損傷，我探尋許久，也只研制出些丹藥，緩和些許。”
桑繪將手放在下巴，沈吟片刻，擡眸：“你明日還會出診嗎？”
林丹卿笑頷首：“自然是會的。”
“我明日與你同去。”
“可……”
林丹卿將眼神移向傅緒州，目光中隱有不讚，她微微揚顎，示意傅緒州，傅緒州卻是一個斂眸，躲開她的視線，替桑繪往快空了的杯子添了些許茶水。
“不會有事的。”桑繪眉眼彎起，搭上林丹卿的手，林丹卿張了張嘴，半晌化作一聲嘆息。
無聲的應允。
林丹卿從不會真的拒絕她。
雨聲漸漸小了，桌上的燭火搖搖晃晃，緊閉的門外，忽地響起女童稚嫩的呼喚聲。
“老師，老師，外面有外鄉人來了，說是要見桑繪。”
桑繪眉梢微揚，林丹卿謹慎地擡起眸子，對上桑繪的視線，抿了抿唇道：“我在無名洲收的學生，親人都已去了，應該不會有問題的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桑繪側眸與傅緒州眸光相對，“應該是桑善，我出去見她。”
“桑善？”林丹卿眉頭皺得更深，眉宇甚至隱隱帶有擔憂，“桑善這幾年在修仙界風頭不小，傳聞她脾性古怪，手段狠厲，與當年在撫桑山的性子全然不同，繪繪……小心為上。”
桑繪笑：“好。”
待桑繪走後，林丹卿也跟著起身，她瞥了眼安然不動的傅緒州，冷然道。
“你不走嗎？”
傅緒州含笑：“下雨路滑，等會兒得去接她。”
林丹卿睨著他：“你倒是執著。”
“多謝誇獎。”
林丹卿輕笑一聲，垂下眼皮：“你放任她到處跑，倒是一點也不怕啊。”
“我不怕，你也不該怕的。”
林丹卿蹙眉：“什麽意思？”
傅緒州灰黑色的眸子深邃，語調平緩：“我信她，你也信她，所以我們從來都知道她會回來，也知道她不會有事。”
林丹卿望著他，久久，最終還是輕“哼”一聲，走到敞開的門口，墨色的瞳孔定在被細雨拍打的泥瓦，目光悠長，嗓音似是被這細雨敲得綿軟沙啞起來。
“你自是不怕，大不了隨她同去。”
身後的人不說話了。
林丹卿回眸：“你寸步不離地跟著她，打的不就是這個主意嗎？”
“傅緒州，你最好別將繪繪扯進淵地與修仙界的亂事。”
“不會。”傅緒州顫動的睫羽下，眸子溢滿了笑意，他輕聲，一字一句道。
“她該坐明臺，她該歲無憂。”
而不是與這煩亂的俗塵牽扯不休。
林丹卿聞言，揚了揚下巴，勾起唇角，目光順著桑繪離去的方向看去，半晌，她垂眸笑了下，道。
“自然，繪繪值得最好的。”
傅緒州擡起眼簾。
目光匯聚，兩人的想法竟是不謀而合。
另一端，桑繪撐著傘，跟著女童走到大門口，女童站在門口，左顧右盼，臉上滿是疑惑。
“奇怪，剛還在這裏的啊……”
一滴雨隨著傘沿滴落，桑繪若有所感，漆黑的睫羽微微顫動，她摸了摸女童的頭，女童轉身，焦急道。
“她剛才真的在這的！”
桑繪笑著彎下腰：“我知道，你先回去吧，告訴我屋裏的那個長得很好看的哥哥，今晚不用等我了。”
女童似是明白了什麽，握著紙傘的手稍稍用力，頭重重點了下去，接著飛快地跑走了。
“繪繪！”
桑繪踉蹌了幾步，手上的紙傘差點沒握住摔落地面，她眸光一閃，落在肩頭那雙白皙的手臂，桑繪垂下眼簾，語氣溫和。
“善善不是在無荒嗎？怎麽來這了？”
桑善摟著桑繪的脖子，輕巧地轉了個身，轉到桑繪面前，與其對視，清澈的眸中滿是惱怒，她低聲抱怨道。
“繪繪好壞，這麽久不見，第一句就是問這種事，難道不該問我有沒有想你嗎？”
桑繪輕笑，眉宇柔和。
“那善善有想我嗎？”
“想了哦。”桑善頓了頓，故作神秘道，“不止是我。”
桑繪唇邊笑意不改，眸光卻不動聲色擡起，望向那無邊濃郁雨幕間，那道月白色的清雋身影。
桑蘊停下腳步，朦朦細雨中，他彎起眉眼，笑得溫和謙遜，一如從前。
“繪繪，好久不見。”
“你們是背著桑霽來的。”
桑繪瞬間了然。
桑蘊倒也不否認：“自然，他行事越發乖張，似要將撫桑全然不顧，我自不能眼睜睜看著撫桑淪亡。”
桑繪從容一笑：“是嗎？那你來尋我是為什麽？”
桑蘊臉上笑意不變：“你離開撫桑三十載，無人知曉下落，除了桑霽，我想不到第二個緣由，我修為不如他，只能來問問你了。”
“若我說我什麽都不知道呢？”
脖頸處一陣刺痛，桑繪側眸，對上桑善那雙無辜的眸子，她撒嬌道。
“繪繪，對不起啦。”
桑繪沒有意外，她平靜地轉過眸子：“但你的確找錯了對象，關於桑霽，除了他一直在尋神器，我什麽都不知道。”
桑蘊依舊不信，他無奈嘆息，搖了搖頭，失笑道：“繪繪，你該乖些。”
“乖？”桑繪倏然笑出了聲，她蹙起眉頭，似是疑惑，嗓音清柔，“蘊哥哥，從小到大有很多人讓我學乖一點，如今我就站在你面前，你竟還不知她們的下場嗎？”
細雨拍打著樹葉，蟬鳴忽地停歇。
桑蘊心中頓時升起一陣怪異的感覺，他望著桑繪，霎時眉頭一皺，瞳孔緊縮，立即放聲對桑善道：“善善！離開！”
桑善還沒反應過來，她聞聲只是一楞，隨即悶哼一聲，不敢置信地低頭看向腹部，桑繪反手握著十方，回眸朝她微微一笑，繼而毫不客氣地抽出，血色隨著墜落的雨滴融入地面的水坑，濺起微弱的漣漪。
“善善。”
雷聲轟鳴，煞白的閃電照亮桑繪的面容，她眼尾輕揚，笑靨一如既往乖巧，語氣更是溫和無辜，對上桑善難以置信的眼神，她也只是嘆惋了聲，柔和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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